输卵管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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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5/1 17:21:00

一、

初春的八里坡常飘着细雨,晴时微风和煦,青草覆盖的坡上突兀地拔地而起一棵老柳树,青草与柳条在细雨与微风里摇曳着。

此番春景却只有一名忠实观众,老柳树下时常倚着一位稍显驼背的老人,在被人烟抛弃了几十年的八里坡上,只有他坚守着坡上的景。

春风携着几片吹散的柳叶顺坡而下,老人盯着随风而去的柳叶,目光随之飘摇着,目之所及,柳叶缓缓覆在一座失去光泽的石碑上,碑上其余的字已经随时间消逝,只有“八里村”三字依旧可以辨认。老人紧盯着石碑,害怕一不留神就会有人把上面仅剩的字给偷了去。

春雷随着细雨而至,老人艰难起身,茫然四顾,想要寻得一处避雨场所,又怕自己一离开,这八里坡也会被人给偷了去,就像自己多年前一次外出,安身数十年的住所半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

一声春雷乍响,老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惚之中似乎看到几道人影出现在远处的石碑旁,老人正欲离开,突然怔住。

伴随着雷鸣,一声已经几十年没听到的喊声,模模糊糊地在耳边响起。

“老陈!老陈!”

“老陈!陈平安,你在哪?”

是谁?是谁还记得我?老人赶紧向人影处答应:“我是陈平安!我在这!”说完快速向石碑处走去。

几十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陈平安感觉自己激动地身手都矫健了不少,大步流星赶到人影前:“是我,我是陈平安,我在这!”

人影在陈平安的眼前逐渐清晰,村里的老支书带着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在眼前出现。老支书看到陈平安赶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大声说道:“晚上到我屋里开会,全村就差你没通知到了,下个大雨跑这么远来八里坡干啥?可让我们这顿好找。”

陈平安只感觉头晕目眩,浑身筋疲力尽,像是干了一天农活一般,他无意识地答应了一声,看着支书带着两人转身离开,随后自己也往村里走去。

路过村口的石碑,他撇了一眼,经雨水冲洗,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八里村——立于己亥八月”

走在村间小道上,陈平安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今天做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八里坡上待了一整天,而且已经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他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再多想,加快脚步赶往支书那间矮平房。

三、

陈平安是八里村远近闻名的实在人,无论谁家需要帮忙,只要站在门口对外扯着嗓子喊一声:“老陈!陈平安!”不出半个小时,一个身材壮实的忠厚汉子就会出现在自家门口待命。而且在集体干农活时,他也总是主动揽下最苦最累的活,与大家拿一样的工分,从不搞特殊。因此,在这小小的地界,陈平安绝对算得上是最受邻里乡亲欢迎的人。

陈平安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热心、实在。他从小没了爹妈,是八里村的乡亲们今天张家给他一块窝头,后天李家给他一碗菜汤艰难地把他拉扯大,因此他热爱这片养育了自己的土地,热爱这方小小的村落里的每一个人。吃百家饭长大的他宁可别人麻烦自己,也不愿意麻烦别人,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帮助的人。

成年那年,村里人给他物色了一个老婆,村里裁缝的女儿兰花,她心灵手巧,一手家传的针线活手艺在八里村赫赫有名,可惜上天在给她打开这扇大门的同时,残忍地给她关上了一扇窗——她永远无法发出声音。

媒婆认为这倒也和沉默寡言的陈平安相当般配。

二人年岁相当,草草见过几面之后稀里糊涂地结了婚。人生大事几天的时间就尘埃落定,两人开始经营属于自己的小生活。

相处久了,陈平安体会到了兰花的好,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像兰花一样对自己这么关心体贴,一心一意地对自己好。兰花也被陈平安所感动,这么多年来,只有陈平安是唯一一个把她当作普通人相处,而且也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的人。

多年过去了,家里主要靠陈平安在村集体干农活和兰花做一些针线活维持生计,两人除了没有儿女,生活虽然拮据但也可以满足温饱,日子倒也过得幸福美满。

四、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兰花越来越感觉自己使不上力气,一开始两人都没太在意,认为是操劳过度,休息几天就好了。哪想到兰花这么一躺,就再难起来了。她只感觉终日浑身无力,身体各处说不出的难受劲,可口不能言,万般苦楚又不能发泄,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表情时而痛苦,时而舒展。

陈平安看到兰花这样,也是愁在心头。村里的大夫隔几天就要被他扯上门,待上半天之后摇着头离开。

陈平安彻底绝望了,他在照顾兰花时,经常看到兰花偶尔清醒时艰难地对自己挤出一个微笑,他只好抚摸着兰花的头,也回应一个微笑,而心脏则感觉洒满了盐,被紧紧攥着不停流着泪水。

兰花的病就这么时好时坏,倒也稳定下来了,眼看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了。陈平安自然不愿意让兰花再辛劳了,这样的日子久了,他感觉自己忙完一天,回到家里,看到兰花倚坐在床上微笑着看着他,这就是他独一无二的幸福。

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平安越来越感觉自己力不从心了,也许是自己年龄一天天增长,又或者是过于操劳累坏了身子?陈平安不敢细想,现在这个家全靠自己撑着,只要有一口气,就绝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倒在兰花前面。

陈平安力气越来越小,能干的活也越来越少,以前干完农活还能挨家挨户帮忙干干杂活,混点额外的吃食,现在似乎只是干农活就已经耗尽他全部体力了,因为干的是队里最重的活,有几次他甚至直接倒在田间,昏迷了半晌,直到被人发现才逐渐缓醒过来。

村里人对陈平安的看法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们认为这个人越来越没有用了,自己家的事情他帮不上忙,最苦最重的农活没有人包揽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陈平安意识到了这种变化,对于他来说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收入少了,只靠工分也仅仅够家里两人吃饭,可兰花需要吃药,需要补充营养。

岳父老裁缝给他指了一条明路,给他找了一个不算太累但是没人愿意干的活,每天去村外的八里坡上割猪草。这份工作并不辛苦,只是到八里坡需要走很远的路,基本上早上去,割够猪草,天黑才能走回来。

陈平安接下了这份工,每天早出晚归,日子总算是维持住了。

意外就发生在陈平安远离村子,在村外八里坡上割草的时候。也许是天气干燥,也许是风无情地打翻了一盏煤油灯,熊熊大火无情地焚烧着陈平安家的房子。

陈平安气喘吁吁,头昏眼花地从八里坡赶回来的时候,穿过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乡亲,映入眼帘的,仅剩一片焦土。

六、

陈平安时常在夜里想着,想着兰花在火海中,恐惧、痛苦、无助,想要求助却无法发出声音,想要逃跑却无法下床,只能在烈火中被活生生烧死的模样。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攥住了,一滴滴血从心里滴到胃里,这些夜晚,他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从何时起,陈平安不再关心时日,他只知道天黑了,一天又过去了,天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他经常到八里坡上一棵柳树旁,坐在一座小小的坟前,低声细语地说着话,他感觉就和往常的日子一样,兰花就俏生生地躺在他面前,像往常一样微笑着,没有任何语言回应他,他却已经通过眼神收到对方的答复。

阵阵春风吹拂柳枝摇摆,兰花在陈平安面前躺着,在病痛中无声微笑着的模样永远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土堆。像无数个寻常的日子一样,低声细语说话的人还在,无声倾听的人永远听不到熟悉的声音了。

七、

“喂,陈平安,你想啥呢?”

模糊的声音再次响起,陈平安感觉自己从头晕目眩中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正处在老支书家中,这场会议讨论的正是受老裁缝推荐,村里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和家庭情况,给他分配去八里坡割猪草的工作的决定。

他看着眼前的人,突然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立马冲向门外,他想看一看那个自己记忆中思念了几十年的人。

陈平安刚冲出门外,感觉自己身手矫健,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沿着熟悉的路奔跑着,两侧的房屋快速倒退着,他逐渐感觉自己跑不动了,速度慢了下来,但房屋依旧在快速倒退着,他侧过头看着两边快速倒退的景象,一幕幕像相册一般在他眼前闪过:兰花去世后自己的身体终于垮了,每天浑浑噩噩去八里坡割草顺便陪一陪被安葬在那里的兰花,随着自己愈来愈老,力气越来越小,背也一天天驼了下去,八里村也在响应时代的发展逐渐外迁,终于村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每天去八里坡前割割草,陪一陪兰花,就这么守着兰花和村子过去了几十年,直到自己垂垂老矣。

随着一幕幕回忆在陈平安眼前闪过,他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终于最终停在一座老房子面前,他就要推门进去,他即将看到在他的脑海中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忙碌了一天的他在夜色降临时回到家,推开门,看到兰花俏生生地倚在床上,手上做着简单的针线活。看到陈平安推门进来,她慌忙将手中没织完的手套藏在枕头下,面带羞涩,微笑着看向他。

八、

门推开了,门里吹来一阵清冷的春风,带着些许雨水拍打在陈平安脸上。他的眼前恍惚间看到一番幸福的景象,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棵老柳树,柳树下有一座小小的坟。

持续一周的连绵春雨终于停了,久违的阳光普照八里坡,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八里坡上的风景,高大的老柳树下有一座小小的坟,坟上生着一株小小的兰花,在微风里摇曳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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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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