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卵管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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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5/23 22:09:00

那日,在一家餐厅的包厢内,修旧如旧的一面土墙上,居然挂着一件都市人难得一见的蓑衣,正巧窗外又是斜风细雨。那场景,一下子唤起了我心底浓浓的乡愁与追思。我不由得想起了父亲的蓑衣。

(图片来源:红网)

湘南永兴,春雨绵绵时节,门前那片陌陌水田。一头健硕的耕牛,颈上套着牛轭,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父亲,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把执犁铧,时不时的“唷、唷、唷”几声吆喝着,犁铧所过之处,泥土伴着吆喝声“哗哗”地向两边翻滚开去,像谱写着耕种大地的诗行。我在水田不远处的草地上,一边撑着油布伞捡拾着地皮菌,一边望着眼前的景象浮想联翩。我臆想着那耕牛就是一匹战马,身披蓑衣的父亲就像一名勇猛的盔甲战士,那片陌陌水田就是他们冲锋陷阵的战场。

孩提时代,在我眼里,父亲的蓑衣就是一件威风的战袍。

后来,故乡所在处勘探发现了大量优质煤炭,身强力壮的父亲被招进国营煤矿成了一名矿工。当时全家人都很高兴,用父亲话来说就是能吃国家粮的人了。父亲珍惜这难得农转非机会,在狭窄逼仄的巷道挖煤从不嫌脏嫌累,采煤先进工人的奖状得了一摞。很多次放学后,我和小伙伴们去井口接父亲下班,根本无法从一群黑黝黝的矿工中认出他来,倒是父亲趁我东张西望时,故意在我脸蛋上一模,顿时变成了小花脸。父亲见此总喜欢呵呵地开心一笑,我看着父亲身上唯一的白——他笑时露出的牙齿。

由于长时间的井下挖煤,父亲原本挺拔的腰板变得佝偻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总要张口费劲地喘着粗气,尤其是到了阴雨天呼吸更为困难。不得已,父亲只好提前办理病退入院治疗。不久,医院就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父亲也感知自己时日不多,唯一的要求就是落叶归根埋在老家的山上。

(图片来源:红网)

父亲弥留之际,凹陷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嘴角蠕蠕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曾经健硕如牛的身躯变得骨瘦如柴,家人愈发伤心起来。作为长子的我,总感觉父亲有心事未了,直到那天有个乡亲穿着父亲的蓑衣采购办理后事的物品归来,顺手将蓑衣挂在老家堂屋的墙上,雨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像是在流泪。父亲见了蓑衣眼睛突然有了神光,我蓦然明白那件陪伴他劳作一生的蓑衣,是他心中念念不忘的老伙计,我赶紧将它取下放在父亲前,他用一只干枯冰凉的手拽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摸了又摸那件风吹不进、雨淋不进的蓑衣,眼角一下流出了一行浑浊的泪。

少年时代,在我心里,父亲的蓑衣就是那流泪的雨滴。

再后来,每每清明回到故乡扫墓,我总会在老家的堂屋里驻足怀想许久。父亲的那件蓑衣,依旧落寞孤寂地挂在土墙上,落满了厚厚的时光斑驳的灰尘。也许它已经遗忘了曾经的主人,但这已经并不重要了,它先前是那么鲜活地装饰过父亲艰辛劳作的一生。我知道,这件蓑衣陪伴父亲一起共同走过惊蛰、谷雨、小满、芒种……他们一起遇见过紫云英、车前草、马齿苋……似乎还在深情述说着一件蓑衣的岁月过往。我还知道,这件蓑衣曾经温暖过父亲宽厚的脊背,在稻田里插秧、在菜园里松土、在风雨中行走……蓑衣和父亲一起见证了人生的春夏秋冬,经过尘世的悲欢离合,自那以后,在我的脑海里,总有挥之不去的陌陌水田,一人一牛一蓑衣,一片雨水响声。

人到中年,在我梦里,父亲的蓑衣就是那风干的蝴蝶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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