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了你的名字,于是每当风拂起,总会让我想起你。
三月的春天,空气还带着丝丝的潮湿和凉意。春雨像个天真的少女,柔柔地哭过一场后,又悄悄隐到洁白的云朵里去了。A中学里的塑胶操场还积着水,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唯一的观众台和一方蔚蓝的天空,空中不时飞过一群灰鸽,扑棱着翅膀,从教学楼后面的居民楼飞过来,在学校上方不亦乐乎地转着圈儿。
“哧啦,哧啦……”操场上远远走来一个瘦小的女孩,穿着一身整洁但并不合身的蓝色校服,脚上一双洁白的小布鞋在渗水的操场跑道上有规律地左右躲闪,一头蓬松的微微泛黄的长发在脑后用一根蝴蝶结头绳束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她快速的脚步在肩头跳着舞。她微微蹙着眉,因为尽管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那一双漂亮的小白鞋还是沾满了黑色的水渍,所以她现在倒也不再顾虑,只管大跨步地穿过操场往教学楼去了。
教学楼位于整个学校的正中,一溜排开四栋教学楼,皆修得一模一样,外面贴着蓝白两色的瓷砖。每栋教学楼都有六层,从顶层悬下鲜红的横幅,印着硕大的白色标语:“励精图治”、“发奋图强”、“爱国敬业”、“宁静致远”,这都表现了这个学校一切以学习为主的永恒目标了。围着教学楼的一排日本晚樱经过了上午春雨的洗礼,现在更加神采奕奕,粉嫩的花瓣滚着晶莹的雨珠更增添了几分的娇羞。远处的几株黄桷树早已褪尽了深绿的老叶子,冒出了一树的嫩绿,那一地翠绿的壳儿正是它完美蜕变的最好证明。
女孩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心思去欣赏这春雨后的景象。她急急地爬上三楼,往自己的教室走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成为每个星期天下午最早到教室的人。当然,她高二了,高考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着成千上万个同她一样年龄的学生拼命挤出自己的每分每秒投入到学习中去。虽然还有一年,可是她越来越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向她袭来了,让她在那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里也难以安稳。可是她变得如此积极也还是有另外一个原因的,或许说这另一个原因才是真正让她害怕而又激动的。
女孩走进教室,在自己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来,一边啃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一边用左手在自己课桌上那一摞已经快高过她头的习题集上划拉着,最后她伸手到这一片整齐的书海里抽出一本理综试题集,不情愿地摊开在自己面前。她一边咬着钢笔头,一边用左手支愣着头,强迫着自己去研究那些藏在生物、物理和化学题后的秘密,可是不一会儿你就会发现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了,因为她不自觉的望向了窗外。
窗外是一条贯穿小镇的大河。早些年间,河水充足,几乎涌上河堤,货物运输、往来交通基本上都靠这条大河。可是现在河水枯竭了,河水退到了河堤的一半,在旱季的时候,甚至裸露出深藏起来的大大小小的岩石,所以人们逐渐用陆路代替了水路。大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仿佛用尽了它所有的力量也换不回它以前的辉煌荣光,于是每当夏天暴雨时它便怒气大发,不顾一切地涌上河堤,卷起河底的沙石和周围的矮树丛向远方狂奔而去,把一片清绿的河水硬生生地搅成褐黄色,再混加点塑料口袋、渔网线、可乐罐和其它任何能从低洼住户区偷来的东西一起往前冲着,仿佛为了发泄自己这许多年来的怒气。不过它毕竟丧失了以往的力量,人们也只把它的发怒当作老人的牢骚笑笑而过了。
不过女孩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失去青春的河水上,而是河对面的一个小山坡上。山坡被一层青绿的小草覆盖,像一块优质的鸭绒棉被。如果一个身心俱疲的人能上去躺一躺,那一定是最好的疗养手段。山坡下是几畦菜田,现在正自在地开出满地的金黄色的油菜花,在阳光暖融融的时候,还会招来一群肥嘟嘟的蜜蜂。菜畦旁有一间土屋在一片翠竹里掩映着,幽幽的透出寂静来。这一块土地与镇外的土地别无二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正是这普通的一座乡间小屋此刻却深深地吸引着女孩的注意力。因为那里她从未到过,那里的一花一景在那个疲累的日子里一遍遍抚慰着她焦灼的心。可是,也许她憧憬的并不是那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而是在它之外的远方。因为这世界上只有看到却到达不了,梦想渴望着却无法企及的地方才会让人如此期盼,让人即使在最无望的时刻也梦见希望。
女孩下意识地将手伸书桌,在那最黑暗的最熟悉的角落里摸出一本厚重的老旧的书来。书的封皮上烙着烫金的大字“平凡的世界”。不过那几个大字已经在无数次的抚摸、突如其来的磕碰而失去了光泽,可它依然凭借着那深沉的文字、厚重的质感赢得了每一个人对它的尊敬和敬仰。她小心翼翼地将书摊开在桌前,又把面前一摞参考书往自己面前移了移,挡住自己整个瘦小的身躯,尽管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一种害怕被人看见的恐惧感到底从何而来,其实在这个一切以学习为主的年纪和一切为了学习的学校,做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都是一种犯罪。玩手机是、运动是、看小说是,在某些同学和老师眼里,连过长时间的吃饭和睡觉也是。可是现在女孩那敏感的内心已经由内疚变为希冀了,因为她已经完全被少平和晓霞的爱情感动了。
“古塔山上,杜梨树下,这个约定你们会在哪个地方实现呢?”女孩想着,眼眶却早已噙着点点泪光,她感到春风吹来杨柳的孤独扫在她苍白的脸上,时光流着大海的泪赤着脚在天空游走。
“咣当”一声,门被重重地踢开,由于用劲过大又猛地弹回去,门口传来一阵嬉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