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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宁有张强,诗人张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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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张强新的组诗《一条叫辛布拉的河》,欣喜得很,看到了他不停息的脚步与他堪称丰收的季节。六年前,他出版诗集《六瓣雪》,我曾写文章作为诗集的序言。济南贯通说张强的这组诗写得好,今天重新发表这篇评论,也许能给在路上的文学写作者们有所启迪——

济宁有张强,诗人张强。

虽然处于乡野之间,他的诗却是当下中国最为难得的真正的好诗。就是放在中国“五四”以来的新诗群体里,张强的诗也有着独到的价值。不要说文学史与林林总总的各式诗评,不知道张强的诗,就是体制外有着独立评价体系的评家们,也不知道山东济宁有个写着好诗的张强。中国是个最易埋没人才的国度。惟如此,我愈加珍惜这些诗,并愿意将他的诗与一些名家的诗作一对比,并期待于比较之中有所发现。

写中国农村——当下中国农村——张强的诗,不仅从诗艺的审美角度有着独创性,更在诗歌逃避与缺席的潮流里显出着中流砥柱的本色,从而有着认知社会现实的独到价值。当然没有郭沫若、贺敬之、闻捷、郭小川,还有李瑛这些早期名诗人的气势磅礴的歌颂与“甜腻”,就是苦难与忧伤,也与当年艾青的不一样。艾青附着于“大堰河”们身上的忧郁,博大,旷远,播种在苦难而又广袤的大地上(尤其是*流域北方的大地上)。张强不同,他的忧伤与痛楚,则关乎着具体的鲁西南那个自己的村庄。这是在打工潮与农村城镇化的浪潮里几成空巢的村庄,他的生命之根就深扎在“这个”村庄里,热爱着也就更苦着痛着,从而吟咏出让人难忘的挽歌与恋曲。像《就这样靠近你》这首诗——

就这样靠近你

在一场轻霜打扫干净虫鸣之前

在北风脱下稻草人的旧披风之前

请允许我在你衰败的屋檐下坐下

一身风尘,兑换你暮年的积雪

月光生锈,所有的屋瓦都染上苍茫

茅草背负时光之重,反复丈量夜的深度

还有多少灯盏没有熄灭

多少咳嗽没有拧亮。一头牛反刍

把没有嚼碎的孤独又重新嚼了一遍

寂静如此浩大,我渴望一只熟睡的鸟

翻动下身子,挤出一声邈远的犬吠

渴望风再推一把那扇关节炎的木门

渴望一只猫咯噔一声

把老墙的石头踩醒

然而什么也没有,我只听到怦怦的心跳

如此强烈。这空荡荡的村庄里

今晚,守着一座瘦骨嶙峋的老屋

我把自己,像一棵庄稼一样

栽种在童年

一个世纪以来的中国新诗,写农村的是如此之少,其中切中要害,让诗人的心弦与中国村庄的心弦鸣奏出如此忧伤和鸣的诗,更是寥若晨星。读到张强怀着悲悯与苦恋之情写下的这些关于中国一个村庄的诗篇,不仅让我震动,也让我欣喜,欣喜于“空荡荡”的村庄有了这样一位知冷知热的知音。他不去随着主旋律的规定“锦上添花”,也不屑于让自己如麦穗一般朴实的情感染上丝毫媚俗的杂色,却于坚持个人写作与一个诗人心灵的自由表达的时候,摸到了时代的真相,从而也为历史留下诗的证据。

海子也是抒写中国农村的高手,瞧他写了那样多的麦地与麦子(上百次),“我们是麦地的心上人/收麦这天我和仇人/握手言和”,孤独的诗人,从这里得到着安妥灵*的温暖;“麦地啊,人类的痛苦/是他放射的诗歌和光芒”,诗人的痛苦与麦地的痛苦共同酿成诗篇;“吃麦子长大的/在月亮下端着大碗/碗内的月亮/和麦子/一直没有声响”,沉默的土地与内敛的诗人,共同承担着何等的重负与压迫!海子的不朽,不仅是他的《亚洲铜》,更是他的麦地与麦子。但是海子毕竟是一个流浪者、漂泊者,“我是浪子……家乡赶走我/来到酒馆和城市”,家乡与村庄在他心上已渐行渐远。他的歌吟,既是追悼与叹惋,又是回望忆溯,有着淡淡的隔膜。

张强与海子不同,他厮守着村庄,有着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执着与炽热。村庄是他眼里常含泪水的唯一依据,“那时皎洁月亮是村庄的一只眼/而老井是另一只眼,贮着一汪热切的泪水”;他的温暖,来自对于村庄坚贞的感情,“多么温暖,一朵雪花以最优美的姿态/开在篱笆上、枯叶上、弯下去的草茎上/……多么温暖啊,我这粒洁白的种子/种在村庄的雪被下,等待来年/破壳、发芽,长成一条缠绕村庄的藤”;他听到了那栋象征村庄的老屋的哭泣,“都翻过去了,像一页发*的纸/那些炊烟、收成、炕头的梦/那些农谚、身影、水缸里浸泡的日子/秋风已远,老屋忧郁的哭泣/沉入黑暗最底部,成为我整个秋天/无法治愈的顽疾”;像海子一样,张强也有着与村庄不可分离的月亮,但是张强“此时月亮睡在草垛上/像风,压着我梦里的忧伤”。关键是,张强有着不为世俗的追求所动所惑的深爱,他向往村庄里那只“忠贞坚守”的麻雀,可以在它的面前低下头来真诚地反省自己,说“拼上这把瘦骨头,也捡不完父辈播进泥土的汗滴”,渴望“多想是田间的一株玉米,一根狗尾草也行/守候着这片热土,风一吹就向泥土致敬/风一吹就向一条蚯蚓点头问好”,甚至“把眼眶里打转的一滴泪/滴在蚯蚓亲切的额头上”。

观察是具像的,一个真正诗人的观察,加之独立的思索与沉痛的情感,无不使这些诗章有了格外的分量,一种打进人心灵的力量——“那些和荒草一起衰老的虫子/被最后一杯秋风的残羹灌哑”,“那些空落落的宅院里/老树扶起了月亮/究竟在为谁掌灯”,“没有鸡啼,那只流浪狗/从一户老宅踱到另一户老宅/没有一个人的踪迹/老屋静默,石头喑哑,村庄空无/一片叶子啪嗒一声,在背后提醒/你所说的故乡,不过是/历史深处一片恍惚的阴影”。

他有一首特殊的诗歌《数字的村庄》,全部由有关村庄的数字构成,背井离乡打工者的艰辛与灾难,留守者的困苦与无助,冷冷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小村共户人/外出打工人员人,占全村总人口的59%/这些怀抱梦想背井离乡的人群中/去年有3人用矿难碾碎的骨头为儿女换来40万学费/1人把一条腿赔本卖给流水线,得钱8万元/1人操作不当被机器咬掉3根手指,倒贴2万,负债1万8千元/而一个18岁的女孩,一夜之间身价由猛涨到万/留守的人中,非老即小,年龄最大的92岁,最小的7个月/其中12人卧床不起,23人常年把身体埋进药罐/另有3人疯疯癫癫,分不清有奶的那个才是亲娘/留守儿童中有学生56人,这些孩子学习成绩普遍偏下/有6人沉迷网络中不能自拔,2人早恋被老师警告/3人因小偷小摸被记过处分,另有1人参与群殴被警察带走。”诗的最后,是一个带有必然性的预言,“预计10年后小村人口将全部实现城镇化/那时村庄将交还大地具用旧的空壳,和亩抽干血脉的土地”数字是枯燥的,事实却如板上钉钉,是谁荒芜了农人的土地?是谁埋葬了中国的村庄?

那个说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贝奈戴托·克罗齐,还说过“诗歌不能产生诗歌”。真正的诗歌只能是时代的灵*、时代痛苦的灵*。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里,食指、北岛、芒克、多多、顾城、舒婷,以及江河、杨炼、黑大春们,就因为以“文革”为总背景,而写出了让中国人铭记与传唱的诗歌,从而成为时代的灵*。但是他们中没有“村庄”的声音,他们是“城市”的一群,是思辨的,冷峻的。张强虽然卑微如村庄土地上的一块土坷垃,却也如他们一样用自己的诗歌成为时代的灵*,甚至因为对于“村庄”的独吟而有着独特的意义和格外的勇气(他们放歌于文革被否定之时,而张强则面对着一再被明文肯定的现实)。相比俄苏时代苦难中诞生的照耀人类的灿烂星群,我们的时代苦难之下,大多竟是奴性的死寂与喧嚣。诗人去哪里了?这时,站在村庄之中的孤独的张强,尤为显得珍贵。

虽然“我像只乌鸦站在村西的高土岗上/小小的心里,快装不下/笼罩村庄的大片苍茫”,但是张强的内心的迷惘与苍凉,却突兀在爱的底色里,这种爱的底色,有着鲁迅《自嘲》的坚定与《答客诮》的温暖,相较于中国九十年代以来诗人的私卑、逃避、靡碎、鄙琐,竟醒目着一种健康的大气象。他说“我愿化作一阵焦躁的蛙鼓/把压抑村庄的乌云敲碎/把父老乡亲百无聊赖的梦境中/毛茸茸的霉菌,一点点震落”。明明知道是《纸上的村庄》,他还是向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村庄,吐露缠绵的真情“我要……给冰冷的烟囱嫁接炊烟,锔好那些/黑陶缸、红泥罐,让它们重新/荡漾出生活的水纹/最后,我要在村庄里安放一个/走失多年的我,安放/一串温热的脚印,几粒飞翔的麻雀”。

这种爱,有时可以让人不禁潸潸。如他的《半块地瓜的爱情》,可与海子的《日记》媲美,一个写给妹妹,一个写给姐姐,既是对于具体爱情的抒写,又是对于土地与村庄的情话,只是张强的更具生活与心灵的细节,更见情感的缱绻与燃烧——

妹妹,你知道的

我家的屋檐下不长麻雀

粮囤比秋风矮半截还时常空着

我家的地里结盐草养不肥牲口

柴温不热硬朗的日子

妹妹,你知道的

我家穷得只剩半瓢隔夜的凉水了

除了能对你说一句温饱的话

给你免费的春风秋月给你诗

我还能给你什么

妹妹,你知道的

我不辞而别的行囊里装着半块地瓜

这半块风干的岁月压在肩上

比一根麦子多灾多难的一生还沉

我背着它走南闯北

车站、码头、劳务市场、建筑工地

见过霓虹装扮的月亮

见过脂粉篡改的生活我小心翼翼

背着它像小时候背着年幼的妹妹

像背着故乡一粒并不饱满的土

妹妹,你知道的

半块地瓜的初恋曾经让我多么温暖

我的庄稼欠收了

你用半块地瓜搀起一个七尺男儿的信仰

如今我一直被它搀着

苦也不喊一声痛也不叫一声

一个猛子扎进生活咸涩的汗水里

雷打也不回头只等你啊亲亲的妹妹

亲手把哥哥这头犟驴用一根草绳

从城里牵回家去

像农人要以庄稼说话一样,诗人当然要以诗说话。精神、情感、生活、文化、音韵、节奏之外,还要有自由的想象与非常的意象、象征、比喻能力,而这些才会形成震撼人心的诗行。我们当然都会记得海子的亚洲铜,“那两只白鸽子,它们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们吧”。这方面,最让我难忘的中国当代诗人是昌耀与多多。如多多,“当舌头们跪着,渐渐跪成同一方向”,“我听见马/边走边嘀咕”,“自由,早已单薄得像两片单身汉耳朵”,而年,“鸽群像铁屑散落”,“用偷偷流出的眼泪,我们组成了河流”。昌耀则是另一种奇崛,“青海的高车于我是巨人之轶诗”,“我是一股不屈的凝烟”,“蠕动的口型顿时成为遗言的牢狱”,“郊原灯火像是叛离花枝的彩蝶”,“无眼的眼珠悬为不腐的星辰”,“我的胡须作为不凋的草木已在车轮摇滚中进入梦乡”。

张强有他自己呕心沥血营造的诗的世界,出人意料,又带有着村庄的特色、土地的气息。他的村庄,是受过伤有着忧苦的村庄,“雨点凌乱/在一张破旧的宣纸上牧养忧伤”,“披着前朝月光的松柏……撒一串脚步声敲响街巷的脊梁骨”,“月光生锈,所有的屋瓦都染上苍茫”,“渴望风再推一把那扇关节炎的木门/渴望一只猫咯噔一声/把老墙的石头踩醒”。他的诗中频出乌鸦的意象,代表着他与村庄的孤独与落寞,“裹着一片夜色默立枝头/像一块时光发霉的补丁”,“我和一只乌鸦/被斜阳浓缩成两滴未干的墨”。在诗人的心上,村庄的一切都有生命,一种鲜灵灵的生命,“一只山羊从旧年的草丛/踱出来,牵走了山梁上西风揉皱的太阳”,“薄霜咬疼枯叶的手指”,“月亮把遍地虫声/谱成我拔节的梦呓”,北风则把“麻雀抚摸成一粒暗*的老年斑”,而“一只尖叫着飞过的鸟/抬高了天的空旷”。他能闻到“月光寂寞的香着”,能够感到“槐花苍白的寂寞”和“雨点凌乱/在一张破旧的宣纸上牧养忧伤”,而“月亮像一片小剂量的止疼片”,还有“湿了痛过之后心有余悸的孤枕”与“落日为*昏加冕/一朵莲,在摊开的绿色经卷里立地成佛”以及“柴温不热硬朗的日子”。在诗人的心上,那些平素不被人注意的小东西小事物,都在卑微中显着高贵,也获得着诗人的体贴与同情——“一群群忙碌的蚂蚁守住内心的卑微”,“蹑手蹑脚赶路的雪”,“这枚从家乡坐火车赶来的土豆/胆小,且惊*未定”,“一把锨蜷缩在墙角打盹儿”,“一只贫困的蟋蟀”,祖父“留恋的咳嗽/长满了故土丛生的荒草”,“月光泼进去,溅湿一地的虫鸣”,“一只野兔从草丛里跳出来/惊惧的目光倏然枯萎”,“一朵杏花咬住春雨的手指头”。

林贤治说:“皈依村庄和土地的人具有一种免疫力,可以使一个诗人在经院的清冷而稀薄的空气中免于枯萎。”这里说的免疫力,是指诗人的精神,只有与土地一起呼吸,才能如荷尔德林所说,“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之上”。将自己酱在实利的嚣张里,蹈常袭故,固然会鼠目寸光;而骄傲在半空中,目空一切的结果,又怎能逃脱空壳与莠草的结局?张强的诗无疑为我们立下了一个高的标杆:立于生长庄稼的土地之上,才能开掘出广阔的精神视野与厚重的人性纵深。

为他即将出版的诗集《六瓣雪》写下这样的序言,也写下我衷心的祝福。虽然与他素不相识,却从他的诗,让我感到了兄弟一样的亲情。我知道他生活在乡间教师岗位上的清苦与静寂、艰难与困厄,但是他有诗,这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惟愿他能够将自己的眼光,更深地探进中国灰暗而漫长的历史中,清醒奴役的苦难,从而获得争取与保持自由的决心;同时还期待他将眼光更加开阔地探向国界之外的地方,明晰二十一世纪自由与民主的文化精髓,让自己的心灵与诗,同时获得别样的滋养。还有,也是主要的,要招架住诸多的诱惑,一如既往地疼惜与爱护自己的村庄。我相信,他会的,有他的这部诗集为证。
  

作者简介:

李木生,著名作家,散文家,诗人,高级编辑。年生于山东济宁农村,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从事文学创作,曾出版诗集《翠谷》、传记《布衣孔子》、散文集《乔木森森》等。散文集《午夜的阳光》获山东省首届泰山文艺奖,散文《微山湖上静悄悄》获中国作家协会首届郭沫若散文随笔奖,散文《唐朝,那朵自由之花》获中国散文协会冰心散文奖,作品入选全国各种选刊、选本、大中小学读本及初、高中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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